四川人到山东济南！

“春雨江南、秋风蓟北”世人对南北方差异的理解由此可见一斑。但济南这座城市却予人不同的感受。清代小说家刘鹗形容其“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时光如梭，岁月如流，济南的众多名泉非但没有消亡，及而涌得更为醉人，真让人赞叹其生命力的强大！济南市内泉水众多，汇成了大明湖的大小湖泊，于是有了“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佳句。这与国内其他城市的泉水多半分布在市郊和山林的情况有明显的区别，给济南市增添了几分灵性……　说到济南的生活，脑海里就跳出两个济南风格的字眼——搅和。搅和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将水倒进五花八门的面粉，诸如麦面、豆面、小米面、玉米面等等，一双有力的大手使劲地搅拌、揉捏、**，其间还加入搅匀的鸡蛋汁、食盐、发酵粉等等，让干的粉和湿的水不分彼此地黏合在一起，扯都扯不断，越扯还越有劲道，制作出让人眼花缭乱的面食。济南的背后似乎也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揉成面团，而所谓的文化则是和面时添加的水、鸡蛋汁、食盐和发酵粉等等，发挥着黏合剂和调味剂的功能。　　说到济南的文化特性，又不免想起济南人早餐时吃的一种粥——甜沫，名叫甜沫，不过一点都不甜，是用小米面熬成粥底，加入豇豆、菠菜叶、海带丝、粉条、花生米、虾皮和姜丝，撒上一点胡椒面，有点咸，有点辣。就着甜沫吃油条，在济南人眼里是绝好的早餐。还有一种粥，叫"馓"，是用大米熬成底，加入牛肉末、葱姜丝，就着山东特产虾米酱，吃摊油饼或炸麻花，济南人说到这个，总是垂涎欲滴，妙不可言。说到甜沫，还有一种传说，说纪晓岚陪着乾隆皇帝下江南，途经济南时，用济南的两种小吃对了一副对联，上联为"八宝咸菜"，下联为"五香甜沫"。济南人把馒头叫"馍馍"，把窝头儿称"窝窝"；济南人说"好"叫"岗赛"，不好叫"疵毛"。乾隆在了解这些济南掌故后，出了上联："咬口黑豆窝窝，就碟八宝咸菜，可谓岗赛"；纪晓岚脱口对道："吃块白面馍馍，喝碗五香甜沫，不算疵毛。"济南的文化就像稀里糊涂的甜沫一样，是一种大杂烩，尽管又咸又辣了，济南人似乎感觉到味道还不全，就在起名时给加了些甜味。我想其深意大概是这样的：能天天吃上甜沫，虽然嘴上不甜，但心里甜滋滋的。在济南文化中，似乎什么都不缺，但什么都不突出，各式各样的文化互相黏合，互相牵制，搅和成了大杂烩的糊涂。 　　就像和面时要把干面和液体合二为一，济南也把大雅和大俗混融于一体。老济南传诵着"多少诗人生历下，泉城自古是诗城"的竹枝词，那婉约动人的李清照和铁板铜琶的辛弃疾，奠定了这座城市的风雅传统。济南人引以自豪地说，英雄山文化市场是全国最大的古玩市场和图书市场，其间活跃着一群群衣着平常的闲人雅士。但转过一个胡同，你就可能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在街边流动的烤羊肉串摊子边，一帮男人坐在马扎上，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正吆五喝六地就着烤羊肉串喝扎啤。济南人把这些光着膀子的人称为"膀爷"。炎夏的子夜，你说不定会碰上一群喝醉了的"膀爷"，将衣服搭在肩膀上，或胡乱地缠在腰间，相互搀扶着走在马路的中央，那副歪七竖八的样子，吓得过往的车辆都绕着他们走。官僚文化、精英文化和市井文化在这座城市里掺和在一起，编织成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你想掰都掰不开。如果说这座城市还有什么主旋律的话，那只能是官本位思想。但有意思的是，济南人并没有服服帖帖的怕官风尚，他们多少有点口是心非，在深刻地领会了"现官不如现管"的含义之后，只对自己有所求的官员卑躬屈膝，底层的市民比如出租车司机评价那些永远都不会与自己发生利益关联的地方官，其说法真是毫无顾忌，但也从来不失公道，正所谓民心所向。　　其实，济南市民几乎不说过头话，他们对谁不满了，也顶多编个笑话，说谁是"农民"、"村长"或"镇长"。济南和城市周边地区有着太多的联系，这个城市的每个区都下辖有村镇，城市和乡村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无法斩断和乡土血缘社会之间的无形脐带。尽管济南这些年的城市建设积极地朝着现代都市的目标努力，建设了泉城广场、泉城路等标志性建筑，但本地市民和外地游客对济南的评价，较为集中的意见还是说它"土"。大概不少济南的出租车司机都向乘客讲过这样的笑话，说有外地人到济南旅游，进入城市的中心地带时，对陪同者说 ：济南还真大，怎么走了半天还在郊区呀。其实，对于任何一个在厚实的乡村传统中建立起来的**城市，大概都难以摆脱这种过渡性的"郊区化"特征。乡村记忆一如孙猴子的尾巴，他就是会七十二变，也顶多只能将尾巴变成旗杆。值得注意的是，城市建设没必要建成同一种模式，都建成大厦林立、玻璃幕墙遮天蔽日的风格。城市建设也没必要追新逐异，千方百计地摆脱乡村文明和市井文化的痕迹。在某种意义上，将城市与乡村、时尚与传统完全对立的做法，类似于那些刚进入城市不久的乡村儿子，因虚荣心作怪，极力地想洗掉自己身上任何的乡村影子。事实上，如果世界上能够有一座城市将现代文明的好处和田园风光的美妙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才是真正完美的、人性化的城市典范。对热爱济南的市民来说，他们不能不痛心济南古城遗迹的消失：完整的古城墙于上世纪50年代被拆除；省府前街的张养浩故居、山西会馆、元末明初的正觉寺等古迹毁于"**"浩劫；1992年，具有80多年历史的典型日尔曼风格的济南火车站被拆除；不久，兼具南北园林神韵的万竹园前院被拆除；2002年，一条有着500多年历史的古街——高都司巷消失了。刘鹗游济南的时候，竟然看到过千佛山在大明湖面上的倒影，于是在《老残游记》中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千佛山："梵宇僧楼与那苍松翠柏，高下相间......"遗憾的是，一片高楼大厦在千佛山与大明湖的正中间建立起来。而一些建筑建在泉脉的必经之地，加上水资源越来越匮乏，"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泉城美景离济南人已经有些距离了。　　元代有本《遂间堂记》，称"济南人敦厚、阔达多大节"，这种判断现在也不算过时。济南人的特性最为鲜明地表现在酒桌上，如果他干杯之后你却喝了半杯，他会愤怒，认为你瞧不起他。济南人劝酒的方式与其他地方的山东人一样，非常直白：干了，你要瞧得起我，你就干了。有一个小故事，说一个苏州男子娶了一个济南姑娘，回济南走亲戚吃酒席时，喝酒极不爽快，有时还会说"你干掉,我随意",看得生气的妻子夺过酒杯，劈头就骂："你是不是男人？"随后一口把酒喝完。不过，在酒桌上也能看出济南人的另一面，那就是考虑周全，他们情愿得罪一大群人，也不愿只得罪一个人。一个混迹官场的朋友就说，喝酒时你可以声称身体不适，跟谁都不喝，但决不能因为中间来了个重要客人就破例，最忌讳的就是百密一疏，漏掉了一个不起眼的客人，这样就把人给深深地伤害了，会给自己的未来留下一个潜在的敌人，他日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济南有谚语说："湖里的蛤蟆干鼓肚。" 下雨过后，城外一带的蛙声鼓噪盈耳，而城内大明湖中杳然无一声蛙鸣。对于这种奇怪现象，很难有令人信服的解释，当地人就编造了一些传说：一说大明湖里的蛤蟆是附近寺庙里不守清规的恶僧变的，看到人家过上了美好的日子，只会生气鼓肚 ；一说乾隆皇帝下江南途经济南，住在大明湖边，在历下亭休息时，蛇游动蛙齐鸣，影响他休息，于是乾隆皇帝下令："蛇回洞，蛙不准鸣。"从此，大明湖的蛇不见了，蛙不叫了。连蛤蟆都守口如瓶了，济南人就更不愿意聒噪，破坏这种安静的环境。到菜市场买菜，顾客问豆腐的价格，摊主的回答往往是简短的两个字 ："两斤！"问时鲜蔬菜如香菇的价格，他答："三斤！"问活虾的价格，则答："四斤！"这种回答总是让刚到济南的外地人满头雾水，再问一遍，摊主的回答还是这样的风格，顶多是把斤两提一提，比如将"两斤"改为"两斤二"，不了解的还以为摊主提价了。只有呆得久了才能反应过来，知道豆腐的价格是一元两斤，香菇的价格是十元三斤，活虾的价格是百元四斤，将"一元"、"十元"、"百元"全给省略了。济南人的惜字如金，难免让人想到齐鲁先贤的哲语，诸如"讷于言而敏于行"、"吉人之词寡"、"多言多败"等等。不过，这种表达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济南人的质朴与厚道。比如济南街上卖一种叫"瓜嗒"的饼，这东西现吃现做，一边支好了油锅，一边和好面。客人来了，摊主揪下一块面，扯成窄长的圆形，洒上芝麻，往锅里"瓜嗒"一声扔下去，等这一面煎黄了，又翻过来，"瓜嗒"一声扔下去煎另一面。两面都煎黄了，捞出上碟。这种直观、形象的命名，给人带来一种贴心的安全感，这是巧言令色之徒难以达到的境界。　　济南人逢人都叫"老师"；逢人问路时，济南人总会进行善良而简明的解释。翻阅济南的报纸，也总会看到一些好心人的故事。一位同事在她的一篇题为《城市乡村》的散文中，讲述了这样的细节：一位留法女博士来到济南工作，领着在老家西安长到十八岁的女儿上街，见一位济南人在大明湖边乱丢垃圾，就把人家叫住："这么好的环境，怎么不知道珍惜？请把果皮捡起来。"在西安见多了街头冲突的女儿大惊失色地说："妈妈，你这样说话，人家要打你的！"可那个济南人看了她一眼，把果皮捡起来，扔到了垃圾箱里。由于和农村存在太多的联系，使得济南人并不鄙视乡村，他们知道乡村埋藏着自己的根，因而在生活习惯中保留着更多的田园情趣和劳作热情。比如每到春天，总会有一些济南人到郊区或老家亲戚家，亲手采摘香椿芽和槐花，带回来炸"香椿鱼"和制作槐花糕。济南人就这样不新不旧、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生活着，对传统有着较为执著的认同，但也不排斥新生事物，缺乏超前意识但也不滞后于时代，在低调中品味着生活的乐趣。一个济南网友有这样的描述 ：我觉着咱济南人缺乏的是大的野心（小富即安）、做事业的恒心（10年甚至20年不断做事业）、做事情的细心（到处都是留尾巴的人和事）、享受的舒心（挣了钱老是往银行里跑）。齐鲁文化的熏陶，在济南人的性格中烙刻上"中庸"的底色。　　有外地人评价山东人：山东人乡土意识特重，自以为山东天下第一，**只有两个地方喜欢胡吹自己的家乡: 山西人唱"人说山西好风光"，山东人则唱"谁不说俺家乡好"，如果你说山东不好，山东人准给你急。这样的评价不确切，至少济南人就不全是这样。济南人并不掩饰对自己城市的不满意，出租车司机对济南的缺陷如数家珍，面对一些外来游客对济南的批评，他们常常会表示赞同：是，是，您说得对。外地人刚到济南定居时，对这座城市和济南人是颇有微词的，甚至是大发牢骚，但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们依然豁达地接纳了他们。不多时日，这些人的性格也迅速地为济南人所同化，就像和面时一层层撒在面板上的干粉，像滚雪球一样，很快就被面团彻底吸收，不分彼此。济南这座城市的最大好处，就是对生活其中的人，不带来压迫感，这个平民城市在让你意识到其平常时，它也通过实在的生活提醒你：每个人都很平常，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2021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