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能一路生存下去吗?

作为一种社会制度，资本主义自诞生之日起，就时刻不停地变化着，关于这一点，马克思主义经典本家有过非常精辟的论述。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5页）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它总要不断前进，一刻也不能停顿。列宁也曾说过"资本主义不可能有一分钟停止不动。它必须不断地前进"。（《列宁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145页）九十年代以来，随着全球化的加速推进，资本主义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着。资本主义却也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新危机。 一、全球化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新阶段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定义："全球化是指跨国商品、服务贸易、国际资本流动规模和形式的增加，以及技术的广泛迅速传播使世界各国经济的相互依赖性增强。"按照该定义的理解，全球化是技术进步的必然结果。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鲁杰罗也多次阐释说，除贸易外，迅速发展的枝术"也是全球化的推动力，阻挡全球化就等于阻止地球自转"。然而，以技术因素来解释全球化问题，显然过于笼统且有失深刻。这是因为，科学和技术是人类一切文明的基础和动力。科学和技术进步无疑为全球化进程创造了必要的甚至是至关重要的客观条件，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任何科学进步的背后总是有利润因素的驱动，都带有"剥削的**"（blacklash of exploitation）。就全球化进程而言，其根本驱动力是资本积累的内在冲动，而冷战结束及"两个平行世界市场"的消失为资本扩张提供了名副其实的全球空间。 （二）发达资本主义**大公司股份资本占有结构由"两极分离"又回到"两权合一"。资本主义生产资料所有制或资本所有制，就其最一般的意义而言，是以货币资本与佣劳动相交换，以生产过程中资本家无偿占有雇佣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为核心的所制形式。但在特定的生产力发展阶段，资本所有制总是采取特定的存在形式，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变化，资本所有制形式也发生相应的变化。 （三）资本主义摆脱了外部制度的竞争压力，回归到符合其本性的发展轨迹上去。国外有学者指出，"1949年与1990年资本主义最大的差别是，l949年时资本主义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而今天它全然无反对者"。在二十世纪初期，资本主义缺乏人性的竞争引发了严重的社会、经济危机，特别是作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替代物的**主义意识形态产生并结出制度之果（**与东欧各国按照**主义的意识形态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时，资本主义便开始面临激烈的制度竞争。"它唯一的出路就是**资本主义。"（[埃及]萨米尔·阿明：《不平等的发展：论外围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态》，商务印书馆，l990年版，第53页）于是，资本主义加强了**干预，吸收了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优点并大量采用福利制度**的形式。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缓和经济矛盾和稳定社会的作用。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没有遭到**主义制度的威胁和压力，资本主义的福利**制度及其内部旨在消解劳资矛盾的调整就不会发生。连前法国计划总署署长米歇尔·阿尔贝尔也 不得不承认，"如果资本主义有进展，那也是在其对手--**主义意识形态--的道德和**压力下出现的某种倒退。"（［法］米歇尔·阿尔贝尔：《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l999年版，第234页）但是随着**的解体与福利**制度陷入困境，欧、美有许多人相信，美国式的自由竞争的市场资本主义获得了最终胜利。资本主义也因而摆脱了那种由不同制度竞争而造成的制度约束，回归到符合其本性的发展轨迹上去，奉行亲资本并大幅削减社会福利的政策。以美国为首的"盎格鲁一撒克逊模式"的资本主义（指以美英为代表的说英语的发达资本主义**）为自己的胜利而自豪，为自己以削减社会福利为代价创造的"有工作的贫困"（wo**ng－poo r）而骄傲。欧洲****为了在全球市场竞争中立足，也不得不亦步亦趋，以社会紧张和贫富分化加剧为代价，大幅度消减社会福利支出并在税收方面向富人倾斜。自九十年代中期以来，西欧**的大多数选民对于新自由主义"**"所推行的"亲资本"并大幅削减福利的政策已表现 出强烈的不满，在大选中，出现了欧洲**复兴的势头。但西欧各国的**长期在野后重新上台决不意味着七十年代的**以及传统"福利**'制度的回归。因为，"上了台的左翼政党所采取的政策和右翼政党几乎毫无二致"。（［美］莱斯特·瑟罗：《资本主义的未来》，**社会科学出版社，l998年版，第5页）因为，全球化时代的欧洲资本主义已经深深地烙上了美国式的**和经济影响的印记。1997年10月，西欧10个**的社会党的理论和政策研究机构联合组成的"欧洲社会**学者论坛"以"变革中的欧洲**"为主题在德国举行了一次讨论会，在其后出版的该讨论会的论文集序言中就说：**的传统范式即"以凯恩斯主义福利**模式为基础，提倡充分就业，扩展社会公正，谋求资本与劳动之间的一种'福利主义'平衡，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德]托马斯·迈尔：《**的转型：走向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9－20页） 三、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新危机 资本主义从早期的自由竞争资本主义、中期的垄断资本主义发展到现今的全球资本主义。然而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在加速发展变化的同时，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危机。 （一）伴随更趋异化的财富分配而出现的愈益扩大的贫富鸿沟。 从当今资本主义**内部来看，全球化使得强资本和弱劳工的局面愈发突出。经济全球化的深入使得资本跨国流动愈来愈强，在与**谈判关系中具有更强的讨价还价的能力。因此，发达**内部贫富差距的扩大难以避免。例如，美国从全球化和新经济中获利最多，但其内部的贫富差距却雄居发达**之首。据统计，从1979-1997年，美国最上层1／5家庭与最下层l／5家庭的收入差距从9倍扩大到15倍。即使在收入较为均衡的犹他州，最富家庭与最穷家庭的收入之比也达到了 7比 1。 2000年，美国的贫富差距继续拉大。统计显示，全国最富裕的20％的人口获得了全部收入的49.7％，比 1999年提高了 0.3个百分点，其中最富裕的5％的人口获得的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从21.5％上升到21.9％，而收入最低的20％的人口所得仍为总收入的3.6％。2001年1月，美国联邦储备银行对家庭财富积累的变化情况进行了一次调查，调查的数据表明，年收入在10000美元以下的家庭在过去3年中家庭总财富量下降了6600美元。 （二）资本主义股份公司由"两权分离"向"两权合一"的转变使经理人难以协调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利益分配，资本和劳动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过去，公司的经理阶层有一定的灵活空间，在生产和分配过程中，不但考虑股东的利益，而且也考虑企业员工的利益，最大限度地实现二者利益的契合。现在，法人股东不但要公司经理（或者说是执行官）设法使自己股票升值，而且升值的幅度也要尽可能地大。即使处于赢利状态，公司的管理层也不能认定自己的职位稳若泰山。因为投资者经常认为赢利还可以更好、手中股票的市位还可以更或因此，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公司管理层必须随时提心吊胆，不断重新定义他们与员工的关系并把股东的利益完全置于员工的利益之上，员工薪金被压低到最低限度，退休金、健康保险以及其他一些福利也被大幅度削减并极力精简人员。对此，美国第一国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安纳柏（james annabe）分析指出："为了改善赢利，美国高级管理层现在愈来愈舍得作些痛苦的决定，像是不顾传统企业文化，一口气解雇大批员工，而且经常是在公司猛赚钱的时候出此下策…对于他们来说，保住自己职位的最佳防御就是撑高股价并让赢利维持强劲增长。（［美］理查得·隆沃思：《全球经济自由化的危林，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56页》由于过于对股东利益的倾斜，其结果必然是，在股东及上层管理层获得巨利的同时，却也有更多人因失去工作而陷入贫困。总之，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的经理人又成了名副其实的受雇者，而不是真正的 "牧羊人'，因羊群不归他所有，一旦发现狼来了，就会丢弃羊群，自己逃命。（《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第255页） （三）资本生产的全球化与资本主义**管理民族性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维护公共利益曾经是**的任务，但是，由于全球市场的扩张，**按照本国人民的意志行使其职能的权力萎缩了。如上文所述，随着全球化的加速推进，商品、服务。资本、技术等突破民族**的边界，在全球范围内加速流动，全球化最大的获利者--跨国公司的利润也越来越多地在全球范围内完成。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资本主义**的行政管理的权力并没有随着世界性生产。消费和投资的扩散而外化，也即是说，**的管理职能依然只能在民族**内部实现。二者之间的矛盾必然会随着资本在全球流动的加速而不断激化。 其一，开放的世界投资与生产市场侵蚀了民族**的税源。税收既是一国行使管理职能的体现，也是**行使管理职能的保障。但在全球化时代，资本、生产以及知识的迅速转移，使得税源流失。跨国公司把发达**的资本和技术优势与低工资**的成本费用优势有机地结合起来，把其生产过程分解到不同**。这种全球生产网络的形成使得**在与资本的对垒中越来越处于不利的地位，决策者不断丧失诸如利率控制和公共支出水平等关键经济管理领域的控制力。各国**不仅无法利用提高资本利益率的政策来支持公共管理职能所需要的费用，而且，为了鼓励投资，各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卷入了一场世界范围的为公司企业及资本所有者降低纳税标准的竞争，这无疑侵蚀了一部分重要税源。据统计，在德国，l995年资本公司的纳税款与上一个10年相比，几乎减少40％。德国股份公司的税收在全国税收收入中所占的份额由l960年的95％，降到l998年的38％，而工资收入税所占的比例则由12％上升到12.8％。（[美]丹尼·罗德瑞克：《全球化走得太远了吗？》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9页）在德国执政的**人曾试图通过法律修正以增加税收，有关的公司企业就威胁说要把成千上万的劳动岗位转移到国外。最后，因为担心资本的流出会增加本国的失业，施罗德**不得不做出让步。 其二，资本活动范围与**管理范围的不对称破坏了资本一**一劳动之间的稳定关系。"福利**"制度的维持依赖"福利主义"的生产方式。在主要为国内大众消费而进行的大规模生产中，资本需要大量、稳定而且有购买能力的劳动力。而**对分配的控制，不仅缓和了劳资矛盾，确保了劳动力队伍的稳定，而且培养了消费者。这样，**一资本一劳动之间的关系达到了稳定。这种稳定说明了**管理的边界与市场边界也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契合，从而保证了**一市场关系的稳定。但是一旦资本的流动性增强，单个**进行社会管理的能力必然被削弱，这种契合也因此而被打破。因为**和劳动力是相对静态的，**的管理是有边界限制的。这种变化的直接后果是**在"福利主义"的生产方式中保持的"中间人"地位被动摇了。更为不幸的是，随着保守的经济、**理论的得势，"**权力和知识分子越来越成为垄断资本的奴仆…"。在当令发达资本主义**，"**和商界之间的联姻已成为自由和**的最大威胁'。（［美］乔治·索罗斯：《开放社会：改革全球资本主义》，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xxi页） （四）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的**危机。正如上文所述，所谓的全球化，其实质是当代资本主义特别是美国推行的经济自由主义的一种国际化。这种经济自由主义试图使经济超越**和法律的限制。它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在扩大经济"效益"的同时，将"私先于公、经济先于公民利益"绝对化，使"受控制的资本主义"失控．造成"社会的失效"。今天的经济自由主义是同"脱**化、**私有化、**"结合在一起的，使资本主义成为一部绞杀公众利益和**的绞肉机，其结果很可能是走向"****主义"。 现今，资本主义**危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伴随着**政策的右转及其对市场控制能力的下降，资本主义**的跨国公司的权力急剧膨胀，而劳动在与资本的对垒中却越来越处于不利的地位。关国学者杰里米·里夫金就精辟地指出，所谓的"全球公司"成为一种"准**机构，通过对于信息和传播的控制，对人员和所在地行使着极大的权力"。在资本主义**，绝对不会出现如弗里德曼所说的，"经济自由是****的孪生兄弟"的情况，（〔美〕米尔顿·弗里德曼：《资本主义与自由》，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9－23页）而是始终存在着经济自由与****的矛盾。二者之间之所以能够保持最低限度的和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一直习惯于积极地改变市场自由产生的消极后果，防止经济自由完全吞噬****。如果没有这一点，二者之间的断裂早已引发了资本主义的大危机。由于资本主义失去了内外制度的竞争压力，市场恢复了以往的本性，而**也不愿或不能控制市场权力的膨胀，资本主义**正在失去这种调节力量，陷入深刻的危机。 四、结论与思考 总之，全球化使资本主义获得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资本主义也失去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摆脱了内外制度的竞争压力，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但也正因为如此，它的内部正在孕育着深刻的危机，又变得很危险了。失去了内外制度的竞争和压力，资本主义的各种内在矛盾因此趋于激化。而更大的危险则是，资本主义一味沉浸在所谓"历史的终结"的梦幻中，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危机的存在，更不用说意识到这种危机的严重程度（也许，这正是最大的危机之所在）。如果非但没有意识到资本主义的新危机，而且还为资本主义的新发展一路唱赞歌、为资本主义事业辩护，我想，这也正如弗郎索瓦·贝湖（frallco** perroux）所言，无异于在"兜里揣着死刑判决书"的法官面前讲话。（《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第234页） 道格拉斯·诺斯尤为重视意识形态在制度变迁进程中的意义。当前，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风头更劲，强化了唯我独大的心态，对自身问题缺少足够的清醒认识，其实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也是随时代变迁而发展变的。而且每当生产力有大的飞跃时，必伴有适应生产力发展的意识形态的**。随着社会的新发展．旧的制度出现了许多不适应的方面。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和**制度都应该进行适应新时代的制度变迁。曾记否，古代埃及、罗马帝国以及中世纪的欧洲，它们的解体或崩溃，都不是因为存在外部的竞争者，而是因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变化。（《资本主义的未来》第4页）在全球化时代，当资本主义不能通过多种制度的兼容来使自己的意识形态与当今迅速发展的以科学技术为核心的生产力相适应的话，资本主义又能维持多长的时间呢？如果我们同意卡尔·波普尔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一书中提出，开放社会正在受到那些声称拥有终极真理的万能意识形态（universal ideologies）的威胁的观点，那么，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则更多地受到来自于其自身非"和谐"发展的威胁。这种非"和谐"的发展一旦超过社会能够承受的限度，资本主义必将为之付出惨痛代价。 2021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