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最受落而又感到自豪的是第一句,说我坚守亚当'史密斯(国内称斯密)的伟大传统。这句话不夸张,也说得对。高斯为该结集写的《前言》,也有类同的看法:steven cheung's articles make clear what ** wrong with so much of current writing on economics and what should be done to put it right. he does th** by example, showing through h** own work how economics should be done. as always, he has concentrated on understanding why the economic system beh**es as it does, rather than taking as h** first aim, how the economic system ought to beh**e and how to bring th** about. in h** analys** of how the system operates, he uses a keen observation of the facts to support h** argument. h** writing ** detailed, perceptive and illuminates the questions he d**cusses. 上述两位说的其实一样:高斯笔下的**就是werin说的斯密传统。要与斯密并驾齐驱当然苛求,但两位专家看得出我走的是斯密的路,是我整生在一门学问上得到的最高评价了。经济学要那样处理才对,可惜这样的经济学今天已成陈迹。斯密是数世纪一见的伟大思想家。他那厚厚的数世纪一见的巨著——《国富论》——起笔不是说什么哲理,或来一些卷首话,也不是介绍一下书中的内容或结构。他起笔是写一间造针厂,他参观过,知道造针的详尽过程,立刻提出后来万世流芳的「分工合作」可获大利的精辟见解,然后推到自由市场对民生有决定性的看法。 整本《国富论》,从头到尾,都是高斯说的“keen observation of the facts”。斯密考查无数,世界各地的史实包罗万有。有些观察是看错了的——不可能完全不错,何况那是二百多年前——但论到对世界的keen observation,古往今来没有一本论著比得上《国富论》。我拜读该大作是四十七年前的事了。斯密以造针的实例起笔使我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为什么一个大思想家会把一个平凡的实例看得那样重要呢?我开始清楚明白,是一九六九,拜读斯密八年之后了。该年暑期回港看母亲时,我已经在芝加哥教过高级价格理论,但在**街头巷尾见到的市场现象,十之**我不能解释。当时认为自己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放弃经济学,另谋高就;其二是多作世事观察,把经济理论修改。选取后者是要深入地走斯密的路,于是不断地在街头巷尾跑。一九七五回港长假九个月,我决定要比斯密多走一步:不仅观察,而且要落手落脚地在市场操作一下。这决定起于对玉石的调查研究。当时,关于讯息不足的话题在行内吵得热闹。玉石市场有一个奇怪现象。玉的原石是有石皮的,在广东道成交时,不切开来,卖家只在石皮上磨出一两处浅浅的「水口」,购买的人要从石皮与水口猜测石内的玉质与瑕疵,很难猜得准确,有三几成把握的要有十多年的研习经验。为什么原石不先切开来,真相大白,才出售呢?为什么市场要刻意地隐瞒讯息,导致那么多的人花那么多的时日去研究猜测之法?在解释这困难度极高的调查中,我天天在广东道跑,左问右问,而首先要知道的,是什么才算是质量高的玉石了。广东道的专家起初认为我这个怪教授有趣,但后来还是经不起我的烦扰。其中一位关心的,说:「教授呀,玉石这回事,自己不买不卖,不入肉,不伤身,要学得懂很困难。我们这里懂玉石的人都是家传做玉石生意的。」一言惊醒,我于是在广东道租了一个地摊作玉石生意两个月,终于找到玉石市场隐瞒讯息的答案。是真理。任何自称是文物或书画鉴证专家的,如果自己不收藏,或不做有关的生意,我会给他的鉴证力打个大折扣。不亲自投资**,不容易对任何行业有深入的体会。这是我曾经在十九个行业**而又亲自操作一下的原因。早就知道生意难做,一般下小注,体会到行业性质的大概就收手了。这与自然科学在实验室投资作实验没有什么不同。到街头巷尾跑,随意观察,因为成本低,还是主要的。与落手落脚的生意体会加起来,不断地以简单的经济理念作解释,约二十年就对自己的观察与理解有很好的感受。我自己因而发明的宏观经济,不是凯恩斯那一套,而是站远一点,把大量的现象一起看,淘汰认为不重要的细节。一旦掌握到有关键性的「宏观」局限转变时,分析来来去去都是需求定律。解释与推断是同一回事,只是后者需要知道的有关局限转变,考查一般远为困难。货币吗?只是另一种物品,可以协助减低交易费用的。读者如果参阅我自一九八一写《**会走向资本主义的道路吗?》及跟着的多篇关于经济推断的中语文章——全部在网上可以找到——会同意我的推断很少错。比行内的朋友准很多,胜出不止几条街吧。不是因为理论上比他们知得多,而是用上的理论比他们用的远为简单,概念比他们掌握得远为通透,但最重要还是对真实世界的认识,思考时能把无数实例与琐事加起来,比他们远为全面。不深知事实,不可能真的懂经济。回头说**最近推出的新劳动合同法,我的确发了脾气,拍案而起,力斥其非。为什么发展得头头是道的经济改革,会推出那样庞大而又复杂的劳动法,明显地表达着设计的人对劳动市场的实况与合约变化的需要,没有基本的理解或认识呢?若问劳苦大众:「需要**帮助吗?需要多点保障吗?需要老板多给钱吗?」他们多半回应:「要、要、要。」他们可没有想到,老板比他们吃得好穿得暖,主要是出了钱设厂置械,有利息与风险的回报,而那些「保障」法例,到头来害了他们。一个**的经济有不同的层面,有不同的行业。我喜欢抓着有关键性的项目看。这几年不断跟进农转工的情况,农产品的价格,接单工业的困境,以及印度及越南等地给**带来的竞争压力。低下阶层(包括农民)的收入,这几年急升。我想,这就是了:数以亿计的穷人的生活急速改进,人类历史没有出现过,我事前想得对,传统的经济发展学说全盘错了。我又想,继续这样的发展再十年,农民的人均收入可与城市的中等人家打个平手。历史上,人口密度高的**,只有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可以做到。可惜日本要靠禁止农产品进口,导致地价奇高,坏了**大事。当然,让日圆大幅升值,是日本的另一个致命伤。新劳动法的推出,比日本当年还要蠢,因为日本当年没有那么多的国际廉价劳力参与竞争。今天经济学的发展,是远远地脱离了斯密的传统了。脱离了斯密还不怎样,脱离了真实世界,经济学不学也罢。没有内容的方程式是一回事,不知内情的数字回归分析是更头痛的另一回事。没有人可以反对为了生计,助理教授要在国际知名学报发表文章,希望拿得一纸终生雇用合约。自然科学有实验室的操作,也有实验室可以反证,不容易生安白造。经济学者一般不会生安白造,但写文章的人不知真实世界,学报编辑也不知真实世界,或大家以为知道但其实是另一回事,这样的学问不是自欺欺人吗?还是回到斯密的造针工厂去吧。学术需要的饭碗与劳苦大众需要的饭碗是两回事。**在推出新劳动法之前,不可能没有征求过吃着学术饭碗的经济学者的意见。但该饭碗与劳苦大众吃着的,是有着造针厂之外与造针厂之内之别。三十年来的经济学发展,这二者早就互不相干了。 相关文章:批《新劳动合同法》系列文章 20210311